父亲出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湖南平江农村,那是一个战火纷飞、生活极其艰苦的年代。父亲两岁时,我的祖父——湖南平江闻名的镖师,在湖南长沙护卫棉花经过日军占领区时被日本鬼子开枪杀害。父亲六岁时,我的祖母——一个善良的农村妇女,因思念过度、积劳成疾而去世。年幼的父亲只能跟随他的伯父生活。
父亲种田的水平很高,在古阳寨分场是出了名的。季节上总是快人一拍,产量总是高人一筹。浸种育秧、犁田耙田、插秧耘禾、防虫治病、开沟晒田,种田的十八般武艺可以说样样精通。父亲巡视他的稻田,看到沉甸甸的稻谷,他的心中充满了喜悦,脸上挂着笑容。父亲他们那代人是饿怕了的,因此,无论什么时候,我们家里的粮仓总储存有稻谷。父亲常说:“仓里有粮,心中不慌。”即使青黄不接的时候,我们家里依然吃的是大米饭,最差的时候也只是掺杂一些红薯。
父亲喜爱种菜。父亲是一个典型的闲不住的人。如果说种田是父亲的工作,那么种菜就成了父亲的业余生活。种菜其实并不轻松,翻土松土、育种栽苗、施肥浇水等,既是体力活,也是技术活。父亲总是习惯于放下犁耙,又拿起锄头,把种菜当成艺术创作一样对待。首先是菜地整理一丝不苟,经过父亲整理出来的菜地土壤颗粒细小,平整如镜,整齐划一,看上去极具美感;其次是肥料充足,那些沤制好的鸡粪猪粪牛粪要下得足;然后就是精心管理,及时浇水除草捉虫,让菜苗茁壮成长。
父亲喜欢种果。改革开放后,父亲承包了一座荒山。经过一个冬天的努力,父亲和母亲将一山的杂树全部砍掉、挖掉,将树根、树干和树枝扛回家做柴,将树叶、藤蔓、杂草焚烧成灰,然后将土地通遍翻挖平整,开春时种上了橘子树。在橘子树中间,间种着花生。经过三年的精心呵护,第四年父亲第一次收获了3000多公斤橘子。除了送给亲戚、朋友和邻居外,还卖得近3000元,解决了儿女上学的费用。往后十余年,父亲将大量的心思花在了果园里。
经过多年的实践,父亲掌握了种植橘子的技术,积累了丰富的经验。其他人看见父亲种植橘子赚了钱,也种起了橘子。父亲总是尽心尽力地指导和帮扶,获得了大家的称赞。当看到别人家的橘子丰收时,父亲就特别有自豪感。
种植水果是十分辛苦的。平时要锄草、施肥、喷药、修剪。果实成熟了,父母亲要将橘子摘下、担回、保鲜、包装、出售,其劳动强度可想而知,但父亲从没有一句怨言。
父亲虽然是农民,但一有空闲总是喜欢看书,尤其是中草药方面的书籍。因此,田间地头和山林里的草药,父亲大都认识,而且对它们的形状、特征、功效都比较熟悉。记得那年,父亲在山里伐木时,脚踝被青竹蛇咬伤,鲜血直流,脚迅速肿大。他忍着疼痛在附近找到了解蛇毒的草药,一边用嘴咀嚼草药,一边用刀将伤口划开挤出毒血,然后将嚼碎了的草药敷在伤口上,回到家时肿已经消了。父亲说,如果他不懂解蛇毒的草药,他的命就没了。后来,父亲用草药抢救了好几个被毒蛇咬伤的人。
父亲熟悉木工活。家里锯子、刨子、凿子、墨斗等工具一应俱全。家里的桌子、椅子、柜子、木桶等都是父亲自己做的,经久耐用。
父亲喜欢拉二胡。夏天的夜晚,坐在地坪里乘凉,父亲往往会拉一曲《二泉映月》。至今想起来,那二胡的声音还在耳旁缭绕。在冬夜的火塘边,父亲给我们讲完了《封神榜》和《薛仁贵征东》,还给我们讲了王祥卧冰、孟母三迁、凿壁偷光等故事。许多故事至今记忆犹新。
只有经历过寒冬的人才知道春天的温暖,只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才更感受到光明的可贵。父亲一生阅历无数,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数也数不清。可就在苦尽甘来,功德圆满时,父亲却悄悄地走了,永远地走了。在父亲的词典里,耕耘就是最大的快乐,付出才是最好的安慰。他用勤劳的一生耕耘着他深爱的土地,诠释着伟大的父爱!(李豫章)